黃帝文化的基本特征：歷史與價值相融合

　　“黃帝文化”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有著自身的獨特性。黃帝文化的基本特征是歷史與價值的融合。所謂歷史與價值的融合是指:在黃帝文化中，對黃帝的歷史探索、歷史認識和歷史紀念總是與中華民族的價值理想、價值追求融合為一體的。正是在事實與價值的融通過程中，黃帝成了歷史人物與神話人物、真實存在與善美象征相統(tǒng)一的人格形象，而以黃帝為主題的各種活動也成了事實認知與價值弘揚相融通的文化過程。黃帝文化的這種歷史與價值相融合的特征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黃帝敘事中歷史記載與神話傳說的融合。在中國文化中，黃帝敘事與其他歷史人物敘事有顯著不同。黃帝敘事的突出特點是事實記述與神話傳說相交織。一方面，黃帝作為歷史人物，有一定的史料依據(jù);另一方面，關(guān)于黃帝又存在著許多神話傳說。司馬遷在寫《五帝本紀》篇時，已遇到了史料記述與神話傳說相交織的困擾。他說典籍中有著關(guān)于黃帝的記載，學者們亦多稱五帝，但諸子百家傳說中的黃帝已經(jīng)文學化、神話化，難以完全置信。于是，他一方面進行實地考察，一方面對史料進行梳理。把傳說與信史相印證，把不同史料作比較，取同舍異，去偽存真，力求記述的真實性。遠古以來的神話傳說雖不能說完全沒有歷史的影子，但卻有很大的文學想象及藝術(shù)塑造的內(nèi)容，不足以為史料。然而，關(guān)于黃帝的神話傳說并非毫無意義，它以文學化、藝術(shù)化的形式表達了人們的價值觀念。例如，黃帝娶王母娘娘的侍女嫘祖為妻的神話表達了人們對黃帝不以貌取人、崇尚勤勞、為民謀利(養(yǎng)蠶、繅絲)的贊美;黃帝戰(zhàn)蚩尤的神話表達了人們對黃帝統(tǒng)一華夏諸邦、實現(xiàn)部族融合，使百姓安居樂業(yè)偉大功業(yè)的贊頌等等。由此看來，黃帝敘事是事實意識與價值意識相融合的文化敘事。

　　二、黃帝形象中華夏始祖與人文初祖的融合。在中華民族的祖先崇拜觀念中，黃帝既是“民族始祖”，又是“人文初祖”。所謂“民族始祖”，是就黃帝是中華民族共同的血緣始祖而言的。古代華夏族是一個有別于其他任何部族的龐大融合體，今天的漢族固然是華夏族的后裔，今天的少數(shù)民族也多是古代少數(shù)華夏族的后裔,由于種種歷史原因遷徙到邊遠地區(qū)而形成的。所以，今天在中國境內(nèi)的許多少數(shù)民族直接或間接地承認炎帝或黃帝為他們的祖先，是中華民族的共同始祖。所謂“人文初祖”是指黃帝是中華物質(zhì)文明和精神文明的開創(chuàng)者，他開啟了中華民族燦爛文化的先河，在鑄造中華文明的歷史上起了奠基作用。史傳黃帝之前，人們蒙昧未開。迨至黃帝時代，人們改造自然環(huán)境，發(fā)展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建立社會秩序，創(chuàng)造器物文明。史載，黃帝發(fā)明的器物有衣裳、水井、杵臼、釜甑、宮室、牛車、舟楫、弓箭、墓葬、書契等等。當然，這些創(chuàng)制和發(fā)明，一是有許多傳說成分，不完全是史實;二是也不能完全歸附于黃帝一人名下，它是群體的共同創(chuàng)造。如果說，以黃帝為“華夏始祖”還是一種血緣上的“追遠”、“溯源”的事實認同，那么，稱黃帝為“人文始祖 ”則表達的是一種價值崇尚和價值認同，即對中華文明創(chuàng)造者的崇敬和對中華文化統(tǒng)一性的認同。所以，黃帝作為“華夏始祖”與“人文初祖”相融合的人格形象，深刻地蘊含著事實與價值相統(tǒng)一的文化特征。

　　三、黃帝紀念中祖先緬懷與道德弘揚的融合。曾子曰：“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論語》)認為追念祖先的目的不只是血緣上的認同，更重要的是為了學習和繼承祖先的高尚道德，以優(yōu)化民眾的道德風尚。這種通過祭祖以弘揚道德的思想，在歷代紀念黃帝的文獻中有著充分的體現(xiàn)。這些文獻在追述黃帝歷史功業(yè)的同時，莫不對黃帝的崇高道德贊揚備至，也莫不對繼承和弘揚祖先的道德高風表明決心。如云：“ 黃帝即位，施惠承天，一道修德，唯仁是行”(《韓詩外傳》)。黃帝實行德治，修德?lián)崦�，在社會上形成了良好的道德風尚，產(chǎn)生了顯著的社會效果�？傊�，著力稱頌黃帝“養(yǎng)**民”的德性、“修德?lián)崦?rdquo;的德治和“修德振兵”的德威，認為其代表了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道德品格。于是，歷代對黃帝的紀念，就具有了對祖先的緬懷和對偉大道德的崇尚雙重意義。正是這種緬懷祖先的事實認同與道德弘揚的融合，使對黃帝的一切紀念活動發(fā)揮了傳承中華民族高尚道德和培育中華偉大精神的重大作用。

　　四、黃帝祭祀中民族尋根與價值追求的融合。對黃帝的祭祀活動不僅具有緬懷祖先與弘揚道德的意義，還具有不同歷史時期的祭祀者在民族尋根的儀式中表達當時人們的價值追求的重要內(nèi)容。在歷代祭文中，一方面追述黃帝偉大的歷史功績，贊頌黃帝的崇高人格，另一方面則同時表達祭祀者當時所懷的某種價值追求。由于人們所處的歷史條件不同，所面對的歷史課題有別，所以歷代祭祀中所表達的價值意念是隨著時代的變遷而變化的。

　　例如，朱元璋在洪武四年的祭文中表達了他期求天下太平的愿望。明宣宗于宣德元年在祭文中表達了“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的理想�？箲�(zhàn)時期，國共兩黨的祭文多次表達的是“復我疆園，保我族類”、“還我河山，衛(wèi)我國權(quán)”等爭取抗日戰(zhàn)爭勝利的信念。新中國成立后的每次黃陵祭祀，在祭文中都對當時社會主義建設(shè)的目標和路線作了概括表達，例如，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祭文中表達的是“改革體制”、“活躍經(jīng)濟”、“加強法制"、“發(fā)揚民主”、“統(tǒng)一祖國” 等觀念;九十年代的祭文則以“以德治國，團結(jié)自強;艱苦創(chuàng)業(yè)，團結(jié)興邦，與時俱進，同奔小康”為主題。新世紀祭文則突出了“以人為本”、“求真務實”、“ 科學發(fā)展”、“和諧社會”的精神。不難看出，歷代祭黃的文化活動，既是對祖宗的緬懷、民族的尋根;又是對民族價值的追求、價值理想的表達，充分體現(xiàn)了黃帝文化中民族尋根與價值追求相融合、歷史傳統(tǒng)與時代價值相貫通的鮮明特征。

　　“黃帝文化”所具有的歷史與價值相融合的基本特征，決定了黃帝文化的獨特意義：它不僅是中華民族對其生衍歷程進行歷史探索和歷史研究的歷史認識方法，也不只是一種“慎終追遠”的祖宗尋根和祖先認同，而且還是一種寄托民族美好理想，崇尚民族文明創(chuàng)造，弘揚民族優(yōu)秀精神，表達民族歷史使命和發(fā)展理念的價值追求活動。它通過在史實中尋求價值、借祖先以激勵后代的方式，在世世代代連續(xù)不絕的過程中，不斷地延續(xù)著中華民族的血脈，凝聚著中華民族的情感，鍛鑄和培育著中華民族的偉大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