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紀歐洲經(jīng)濟社會史》

　　《中世紀歐洲經(jīng)濟社會史》，亨利.皮朗，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

　　Economic And Social History of Medieval Europe，by Henri Pirenne，1936

　　導論

　　...7世紀伊斯蘭教徒突然出現(xiàn)于歷史舞臺，征服了這個偉大的歐洲湖泊的東、西、南三個方面...此后，地中海不再是東西方世世代代聯(lián)系的紐帶，而成了一個障礙。...從8世紀初葉起，在這個偉大的海運的四邊形地區(qū)，歐洲商業(yè)瀕臨于絕境，整個經(jīng)濟活動這是轉而趨向于巴格達...在這些沿岸地區(qū)，過去曾經(jīng)生活習慣、需要、思想相同而保持著一種相互關系，現(xiàn)在則形成了兩種文明，或者說兩個相異的、敵對的世界，即互相對峙著的新月旗世界與十字架世界。...這種基本事實必然導致為中世紀早期所特有的新的經(jīng)濟秩序的產生。...從9世紀到11世紀，西方實際上被封鎖著...那時地中海西部的航運已完全停頓了。

　　...7世紀伊斯蘭教擴張造成的地中海封閉，必然使上述商業(yè)活動迅速衰落。8世紀中的商業(yè)廳頓時商人消逝，由商人維系的城市生活也同時趨于衰落。...根據(jù)我們所掌握的證據(jù)看來，顯然從8世紀末以后西歐已退回到一種純粹農業(yè)狀態(tài)。土地是生活的唯一來源，是構成財富的唯一條件。所有各階級的人，從皇帝(出土地以外，別無收入)以至最卑*的農奴，均直接或間接地依賴土地的產物為生...動產在經(jīng)濟生活中不再起任何作用。整個社會都建筑在地產或對土地的占有上。因此，國家的軍事制度與行政制度不建立在土地所有的基礎上，是不可能的�，F(xiàn)在只有從采邑的領有者中募集軍隊，從大土地所有者中選拔官吏。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可能保障國家元首的最高主權。即使原則上存在著最高主權，實際上它已經(jīng)歸于消滅了。...事實上，9世紀西歐封建制度的出現(xiàn)，不過是社會退回到純粹農業(yè)文明時，在政治領域的一種反響而已。

　　...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大地產的組織并不是一種新事物。但自商業(yè)和城市消失以后，大地產的活動方法卻是新的。當商業(yè)能夠為它運轉產品而城市能夠為它提供市場的時候，大地產還能控制常規(guī)的對外銷售并從而獲得利益。大地產作為糧食的生產者與制造品的消費者參加一般的經(jīng)濟活動。換而言之，它與外部世界進行著一種互相地交換。但是，現(xiàn)在既沒有商人與市民，大地產與外界的相互交換也就終止了。...現(xiàn)在每個人都依靠自己的土地為生，沒有人愿意向外面購買食物，由于迫于需要，土地所有者不得不消費自己的生產品。這樣，每一個大地產就構成這樣一種經(jīng)濟，即人們曾經(jīng)不大正確地稱之為“關閉的領地經(jīng)濟”，事實上，這不過是一種沒有市場的經(jīng)濟。...因此，成為中世紀早期大地產特征的作坊或“家庭作坊”的建立，就是為了補充商業(yè)與工業(yè)的缺乏。...9世紀以后西歐本質上是一個農業(yè)社會。在這個社會里，交易與商品流通降到最低限度。商人階級消失了。一個人的情況是根據(jù)它與土地的關系來決定的，而土地是由世俗的少數(shù)人和教會所占有的...占有土地就同時享有自由與權力。因此土地所有者就是領主。失去土地就降為農奴。

　　...在一個已經(jīng)退化到普遍愚昧的社會里，只有教會保持著文化上的兩個不可缺少的工具：讀和寫。...國王和諸侯們只能從教會里招聘他們行使職權所必需的一切有文化的成員。從9世紀到11世紀，政府的全部事務都掌握在教會手里。

　　...并且教會的世界觀非常適合當時以土地為社會秩序唯一基礎的經(jīng)濟情況。土地是上帝賜給世人，使之能夠在人世間生活而期望永恒的得救的。勞動的目的不是曾加財富而是保持一個出生時的地位，直到從塵世轉入永生。...追求財富必然陷入貪婪的罪惡。貧窮起源于上帝，是上帝的意旨所決定的。...9世紀起，教會禁止俗人放款取息，而把放款取息權交給教會法庭來裁奪。再者，一般的交易與貨幣交易一樣，也是不名譽的。一般的交易對靈魂來說，也是危險的，因為交易將使靈魂不再考慮自己的最后結局。“經(jīng)商之人很難，可以說不可能取悅于上帝。”...宗教精神對世界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以致人們經(jīng)歷了幾個世紀才逐漸習慣于日后經(jīng)濟復興所需要的新慣例，才習慣于把商業(yè)利潤、資本運用、放款取息看成為合法的，而在精神上沒有太大的保留。

　　第一章 商業(yè)的復興

　　...在西歐，土地就是一切，商業(yè)毫不重要�？墒峭�尼斯，這個沒有土地的城市，卻完全依賴貿易維持。君士坦丁堡和東方的基督教港口，很快就不再成為意大利的拜占庭城市以及威尼斯航運的唯一目標。強烈的進取精神和謀利欲往，使它們不能因宗教上的譴責而長久地不去恢復往日與非洲及敘利亞之間的商業(yè)關系...對意大利人來說，顧客只要能付錢，其宗教信仰則沒有什么重要。教會所譴責而詛咒為貪欲的利潤追求，在這里以最野蠻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他們的社會差別，是由財產的情況來決定的，與法律地位無關。商業(yè)利潤早就造成了富裕的商人階級，他們的經(jīng)營已經(jīng)呈現(xiàn)著無可爭辯的資本主義性質。

　　...北海與波羅的海，從9世紀到11世紀末葉，呈現(xiàn)著一種與上一節(jié)所述情況在形式上差異、在實質上相同的情形。在這里，在所謂的歐洲的邊緣上，我們也發(fā)現(xiàn)一種與大陸農業(yè)經(jīng)濟形成強烈對照的海上貿易活動。...他們實質上是海盜，而海盜的行為是商業(yè)的第一階段。9世紀末期，劫掠一停止，他們就變成商人，這是實際情況。

　　...十字軍諸役的一個持久的、主要的結果，就是使意大利諸城市，并在較小的程度上使普羅凡斯與卡塔羅尼亞諸城市握有地中海的統(tǒng)治權。雖然十字軍沒有能夠從伊斯蘭教徒中奪回圣地，雖然他們在小亞細亞沿岸及諸島只能保持著他們早期征服的極少數(shù)的地方，可是他們不僅使西歐壟斷了從博斯普魯斯、敘利亞到直布羅陀海峽的整個貿易，并且在那里發(fā)展了嚴密的資本主義的經(jīng)濟活動。這種經(jīng)濟活動逐漸傳播到阿爾卑斯山以北的一切國家。

　　....在地中海形成的走向勝利進程的經(jīng)濟復興，與北海沿岸的復興是相配對的。雖然兩者的范圍與性質有所不同，但其原因與結果都是一樣的。...商業(yè)...法蘭德斯呢絨...

　　第二章 城市

　　...商業(yè)的復興迅速的完全改變了它們的性質。10世紀下半葉，改變的初步征兆已經(jīng)顯露。...隨著商業(yè)發(fā)展，新來的人不斷增多，這些城市與城堡向他們提供的地方日益不敷。他們被迫在城外定居，在舊城堡外面建造新的城堡...10世紀與11世紀的文件中，常用“商埠”一詞來稱呼這些聚居地。...在商業(yè)生活最為活躍的中心，例如布魯日，12世紀初，新的城堡就四面八方的包圍了舊城堡，并且把舊城堡作為核心。附屬的變成了主要的，新來者勝過了老居民。從這個意義上說，中世紀的城市及現(xiàn)代的城市起源于城市的“外堡”，或由城堡決定它的地位，這種說法是完全正確的。

　　...市民階級的徐亞和傾向同西歐的傳統(tǒng)組織是這樣的不相稱，以致立即引起了猛烈的反對。...當時的社會，物質上有大土地所有者所控制，精神上由對商業(yè)極端仇視的教會所控制。把這種反對歸咎于“封建的暴虐”或“宗教的傲慢”是不公正的...因既存秩序而得到好處的人，照例是要頑強地保衛(wèi)既存秩序的，這不僅由于他們要保障自己的利益，同時也由于他們認為既存秩序對保障社會安全是不可少的。

　　...市民階級最不可缺少的需要就是個人自由。沒有自由，那就是說沒有行動、營業(yè)與銷售貨物的權利，這是奴隸所不能享受的權利，沒有自由，貿易就無法進行。他們要求自由，僅僅是由于獲得自由以后的利益。...如果說自由是市民的第一需要，那么他們還有別的一些需要。...司法自治...行政自治...這樣，城市在12世紀初以及整個12世紀，用公正的手段，也用不公正的手段，用武力，也用和平的方法先后獲得了適合于居民生活的城市組織。

　　...一般來說，城市的政治是由自我主義決定的，正類似后來刺激國家政治的那種神圣的自我主義。對市民來說，鄉(xiāng)村居民存在的目的只是為了被剝削。他們不允許鄉(xiāng)村居民享受他們已取得的特權，且經(jīng)常頑固的拒絕鄉(xiāng)村民分享著這種特權。中世紀城市繼續(xù)采取排他性來捍衛(wèi)其特權，特別在城市由同業(yè)公會統(tǒng)治的時代更是如此，再沒有別的東西比這種排他性更違背現(xiàn)代的民主精神。

　　第三章 土地與鄉(xiāng)村階級

　　...莊園居民由于領主對他們行使審判權而進一步加強了對于領主的依賴。所有的農奴都毫無例外的有服從審判的義務，而其他佃農在大小罰罪的事件上也要受到這種慣例法庭的制裁。領主審判權的適用范圍在不同的國家是不一樣的，依封建主對于國王權利的侵蝕程度而定。它在法蘭西達到了最高限度，在英格蘭則處于最低限度。...每個莊園都有自己的法庭，由農民組成，以領主的管家為庭長，按照“莊園慣例”----- 有領主同意并在判例規(guī)定下來的那些為居民所長期沿用的習俗 ----- 來進行裁決。

　　....莊園不僅是一種經(jīng)濟組織，而且還是一種社會組織。它支配著居民的全部生活。莊園的居民不僅僅是領主的佃農而已;他們是他的臣民...領主的權威大部分是基于對他的臣民所具有的酋長的特質，而不是基于土地所有者的特質。莊園組織實質上有宗法制的性質。...在中世紀的莊園里，具有無上權力的慣例決定著每個人的權利和義務。僅僅是這一事實，已經(jīng)足夠防止經(jīng)濟力量在利潤的刺激下的自由活動所造成的殘酷無情。...因為缺乏市場，不能為著出售目的而去生產，因此，地主也就不需要挖空心思地去從他的臣民和土地上掠取剩余產品，剩余產品只能是個累贅;既然地主只能自己去消費這些屬于他的產物，因此只要滿足需要，也就滿足了。

　　...這些寺院出現(xiàn)的時候，全部耕地都被占據(jù)了，他們幾乎都是建立在荒野和未開墾的地區(qū)...由“俗僧”甚或由外面古來的農業(yè)勞動者耕種。到那時為止，農民的正常地位就是農奴，但在塞斯特恩寺院的土地上卻不存在農奴制，乃沒有徭役...從土地制度的觀點來看，新市鎮(zhèn)主要的特征是自由勞動。

　　...12和13世紀中農村各階層的巨大變化，并不只是人口民度增加的結果，在很大程度上，還是由于貿易的復興和城市興起。老的莊園組織，只適合在市場缺乏因而土地生產物不得不就地消費掉的時代，但當固定的市場出現(xiàn)，能保證土地生產按時銷售的時候，它就必然要讓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