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羨林先生留德十年學習特色之我見
2009-07-13 17:38:43湘水之波文章作者:Yingyu
這位年近百歲至今健在的傳奇人物,是那樣其貌不揚,又是那樣蜚聲中外。
季先生既然有名,自己又喜歡寫字,少不了四處為人作序什么的,我覺得他的文字好,最初是在讀他為別人寫的序跋之時。他的文字乍一讀來,簡潔樸素,毫不出奇,可常常又在你最想不到的地方現(xiàn)出靈異,乃至讀出他性格中的幽默來。他的思路開闊,文意活潑,有時候你會詫異,序言竟可以這樣寫嗎?可是再想一想,又覺得沒有什么不妥,心下不由得佩服。于是,有了這次讀他的散文著作《我的求學之路》,有了機會再次領略季老簡樸靈動的文采。
可以說,我讀他的這本書是懷了三心、得了二意的。這三心,一是如上所言的欣賞之心,二是圖利之心,三是借鑒之心。圖利之心,是覺得了解季老的求學生涯,對于我的教育學研究是資料的積累,有益無害。而借鑒之心,一則是要看他這樣一位語言的專門學習者如何能作出舉世矚目的學術成就來的,二則也是要看他這樣一位與梵佛交道甚密的人是如何看待或言及佛教,乃至如何生活的。
我?guī)缀跏且蛔植宦涞乜赐炅怂倪@本回憶體的散文著作,也可謂“三心”得償了“二意”:欣賞了——他的文采;了解了——他的生活;卻不曾見得他是如何看待或言及佛教的,似乎除了一句“我雖然研究佛教,但是從來不相信什么生死輪回,再世轉(zhuǎn)生”;而他成就學術的原因在此書中也只能是初見端倪。然而,即使只是了解了他的一部分求學時代的學習與生活,也令人頗多感慨。
季先生年輕時是一個太尋常的人,讀書也沒總見考第一,志氣也不算高,當初想出國也不過是為了鍍鍍金,方便找個好飯碗。其他的,除了佩服他在求學期間不曾荒廢光陰,及如其所言“我學外語的才能不能說一點都沒有,但是決非語言天才”外,他的成就可以說是時運使然——這使得他的學習與所受的教育具有某種可供借鑒的典型性——我們總在想:大師是怎樣養(yǎng)成的?
季先生在德國求學期間的學習,在我看來有這樣幾個特色。
一是攤子鋪得大。兩年之期,他選了一個主系即梵文和巴利文所在的印度學,兩個副系即英國語言學和斯拉夫語言學,其中斯拉夫語系又不能只學一門俄文,所以他又加學了南斯拉夫文。(季先生在清華讀大學的時候,讀的是西方文學,以英文為主,輔之以德文和法文。)這攤子夠大,以至于西克教授讓他跟著學吐火羅文時,他竟一時怕收不了攤子而沒有立刻下定決心。
我以為這大攤子仿佛一個大圖書館的好處,徜徉其間,固然浩嘆溺水三千,我只能掬一瓢而飲之,但那對于學生的求知欲和時間利用率的提升是有益的。我們常常感嘆現(xiàn)在的學生不讀書,也許這跟視野有關,跟越來越低的要求有關。“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取法乎中,得乎其下”,也是當中起作用的規(guī)律吧。
二是強大的師書力量。“格丁根實際上是學習梵文最理想的地方”,不僅有“群星燦列”的師資力量,而且有“梵文藏書甲德國”的圖書館。在教學方法上,陣勢依然是宏大的,其師瓦爾德施米特大約是信奉埃瓦爾德的這段話的,“教語言比如教游泳,把學生帶到游泳池旁,把他往水里一推,不是學會游泳,就是淹死,后者的可能是微乎其微的”。讀原典中選出來的練習,自己鉆語法……初時,季先生“準備一堂課,往往要用一天的時間”。然而學下來,季先生卻認為“這個方法是十分成功的”,后來他回國教學也選用了這種方法。
三是身心調(diào)適的人際及環(huán)境。季先生作息飲食極有規(guī)律,并長年堅持寫日記。早睡、不過飽,恐怕是我們現(xiàn)在難以跟從的,但其好處未可小窺。而寫日記,作為獨省的方式,作為提高語言能力的方式,現(xiàn)已備受提倡,在此不再贅述。
季先生擁有良好的人際關系,并適時在大自然中放松、調(diào)節(jié)心境。在戰(zhàn)亂饑饉的年代,季先生更能盡其本分,幫助師友鄰人。
現(xiàn)在人們常有德才之論,常將“德”與“才”分而論之,以為不必苛求兼?zhèn);其實,唯有二者相輔相成,才能使個體,進而使集合體得到最充分的發(fā)展。就個體內(nèi)部而言,德行極有利身心調(diào)適;而只有身心調(diào)適了,增長知識與技能的速度才會提高。就外部而言,德行能創(chuàng)造良好的人際關系,往往使個體遇冗旁通,或事半功倍。然德行最不耐利益經(jīng)心——季先生自述的故事決不會讓人覺得他是在“積功累德”,反而讓人覺得他只是自然而然地做了一個人應做的、最基本的事情。讀這樣的書,化我于無形。
由于戰(zhàn)亂,季先生兩年的留學生活一衍而為十年,季先生始終心系祖國,掛念親人,辭祿職,別師友,終于在去國第十一年得以學成歸國。——這本書只記錄了季先生極少一部分的歲月,卻將引我讀更多的他的書,聽他講更多的他的人生故事。